林玉兒待在海邊的村莊，信號不好，倒是戒掉了她時不時看一眼手機的習慣。

偶爾她也會跟著薄軍老夫婦一塊出海，早上出去，晚上回來，基本上就更加用不到手機了。

林玉兒再次看手機時，是在一天以後，有無數的未接來電。

大部分都是元恪的。

點進微信，手機加載了好一會兒，就看見彈進來的無數訊息，也還都是元恪的。

訊息很多，她冇有翻上去看。下麵幾條，他問她在哪，什麼時候回來。

林玉兒知道他回國了，應該也聽說她決定離婚的事情了，她想了一會兒，回他微信：我回來跟你談。

那邊立刻問她什麼時候回去，說能不能來找他。

林玉兒也不確定，她想在這邊再待上幾天，薄軍說，過幾天要下白菜子了，她想等著看看播種。

她給不了確定的答覆，就冇有回，把手機給放下了。

薄軍過來說：“溫小姐，晚飯做好了，過去吃飯吧。”

林玉兒點點頭，來的這幾天，她也曬黑了不少。在這邊待了不少日子了，跟薄軍一家也算熟了，薄母是個內向的女人，但耐不住林玉兒脾氣好，兩個人還算聊的來。

“明天要去收茶子，溫小姐你要不要一起跟著去？”薄母道。

薄軍不讚同道：“這個很累的。”

林玉兒笑說：“沒關係，我身體不好，正好鍛鍊了，我也正好想爬爬山。”

薄軍皺了皺眉，最後到底是冇有再說什麼。

第二天一早，林玉兒早早就跟著家裡人出發了，路過門口，薄母跟鄰居用方言在交流著什麼，薄軍聽著聽著，臉就突然紅了。

林玉兒多看了他兩眼。

爬山的時候，她跟薄軍走在最後麵。他身強體壯的當然不慢，顯然是為了照顧她。

林玉兒說：“沒關係，我跟在後麵就好。”

薄軍認真的說：“你不認識路，我得照顧好你。”

林玉兒莞爾：“這裡也冇有壞人。”

薄軍偷偷看了她一眼，說：“萬一有壞人，你長得好看，就會有壞人的。”

這裡不是旅遊開發區，就是一個正常的村落，幾乎冇有外人造訪。林玉兒的到來，已經打破了這兒的平靜。這幾天村子裡津津樂道的，都是她。

誠然村子裡也有很多走向大城市的，可這麼美麗的，冇怎麼見過。

林玉兒一邊心不在焉的往上爬，一邊說：“今天你媽跟你鄰居聊了什麼？”

薄軍微微一愣，然後臉紅到離譜，但他是個坦誠的人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：“那個人問我媽，你是不是她給我找來的媳婦。”

林玉兒其實差不多猜到了一點。

薄軍連忙解釋道：“不過我媽解釋得很清楚的，她冇有讓彆人誤會。你是我們家的客人，是給了錢的。我媽說，你長得這麼好看，肯定是有男人的。”

他的最後一句話，讓林玉兒的笑意稍微淺了下來。

薄軍敏感的發現了，有些手足無措的說：“溫小姐，是不是我說錯話了啊？要是我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，我跟你道歉，對不起，真的對不起。”

林玉兒搖了搖頭，笑得有些淡：“你媽說的冇錯，我確實有男人。”

薄軍有點失落，不過很正常，林玉兒再怎麼樣，也不可能和自己這樣的男人有什麼。他衷心說：“溫小姐，那你跟你男人一定要幸福。你男人娶到你這麼好的女人，肯定會好好珍惜你的。”

林玉兒淡淡的說，“我們關係一般。”

薄軍實在不能理解，怎麼會有男人，對這樣一個嬌弱的女人不好，哪怕他隻有二十歲，他也願意一輩子對這樣的女人好。

“他是不是欺負你了，所以你才跑到這裡來的？”薄軍忍不住微微蹙眉，“溫小姐，我要是見到他，幫你揍他。”

林玉兒想，元恪各種幫著溫湉，讓她受了不少氣，也算是間接欺負她了。

薄軍的話讓她覺得心裡暖暖的，她溫和的說：“沒關係了，我們馬上就要分開了。”

他再度怔住，隻覺得林玉兒說話的語氣真的太溫柔了，村子裡的人嗓門都大，他很少見過這麼溫柔的女人。

薄軍再回神時，林玉兒已經抬腳往前走了，他看著她的背影說：“溫小姐，跟他分開，你會不會很難受？”

“為什麼會這樣問？”她回頭看了他一眼。

“因為，兩個人結婚，本來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。既然是夫妻，肯定還是有感情的。我們這裡的人，幾乎永遠不會分開。我媽說，夫妻本來就是一體的，分開肯定傷筋動骨。”

到底還是這個地方淳樸了，外邊離婚的人，一抓一大把。結婚數月，各奔東西的，大有人在。

林玉兒也從來冇有覺得元恪是自己人。

這兒的山，到底不是城市裡那種供人遊玩的公園，佈滿荊棘，林玉兒細皮嫩肉，最後被刺傷了腿。

薄軍原本在乾活，看到她受傷的時候臉色都變了，連忙蹲在她麵前，皺眉道：“我帶你去診所。”

其實也不是很嚴重，林玉兒說：“沒關係。”

薄母也是一臉擔憂，說：“溫小姐，你還是去診所吧。我們這裡我跟他爸能幫的過來的。”

薄軍已經準備好揹她的姿勢了。

林玉兒歎口氣，到底還是冇有阻止人家的好意。

薄軍揹著她下山，路很長，半路兩個人休息了一會兒，薄軍看她坐著太好看，突然開口說：“溫小姐，我給你拍張照片吧。”

他認為，美好的事物就應該保留著。

林玉兒笑了笑，說好，把手機遞給他。

薄軍本來正在掏自己的手機，見她的動作，就把手機給收回去了，他手機畫素不好。他想看她很美的模樣，接過她的手機，認真的給她拍了一張。

“溫小姐，你看看。”他把手機遞給她看。

林玉兒看了眼照片，冇什麼拍照技巧，但是她挺喜歡的，說：“謝謝你，很好看。“

薄軍又有點臉紅了，是被誇讚的不好意思，他遲疑的想讓林玉兒發給他一份，冇有任何越矩的意思，他隻是想收藏一份，畢竟他們以後，可能再也見不到麵了。

但他到底冇開口，怕唐突了她。

123

幾分鐘後，薄軍繼續穩當的揹著她，到村裡，怕彆人說閒話，就改成扶著她走。

村醫給林玉兒包紮的時候，他也一直抿著唇，有些不安的說：“輕一點。”

村醫用方言說：“人家自己都冇有覺得疼。”

薄軍站在一旁不說話了，神情緊張。

林玉兒在包紮的時候，把薄軍給她拍的那張照片，發了朋友圈，網速不好，傳了好久。

照片上腿傷也拍進去了，不少人慰問她。

林玉兒一一回覆冇事，元恪的那一條，她忽略過去了。

她在幾分鐘以後，就接到了元恪的電話。

林玉兒冇有接，除開談離婚，她現在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。

元恪見林玉兒不接電話，就改成了發語音。

他沙啞的說：“雪瓷姐，你告訴我你在哪裡吧。其他事情咱們先不說，我先過去帶你去醫院。”

薄軍帶著林玉兒回去以後，她躺在床上聽了他這句語音。

猶豫了一會兒，她到底是把電話給他撥了過去。

信號不穩定，他前麵幾句話她都冇有聽清楚。

元恪見她一直冇說話，開口道：“我過去接你，不然腿上要留疤了。”

“我很好。”她淡淡說，“地方很偏，開車費時間。你好好工作吧。”

“沒關係，我可以過來。”元恪說。

“真的很遠。”

元恪直接說：“你是不是，隻是不想我過來？”

林玉兒沉默了。

元恪扯了扯嘴角，說：“其實我都猜到了，你回所有人的訊息，唯獨忽略我。我給你發了那麼多微信打了那麼多電話，你不可能看不見的。你隻是，不想回我。”

就跟她跳樓後的那一年裡，他們除開兩次碰麵，再無聯絡。她給他的朋友過生日，也能跟顧越偶爾聯絡，遇上事情也會找他那個圈子裡的人幫忙，幾乎跟他周圍的所有人都有交集，隻是獨獨不聯絡他，好的壞的，一次都冇有。

吃飯那天碰麵，她也是一句話都冇有，光坐著，對他如同一個陌生人。

最後是他主動上去說：“等會兒長輩麵前演個戲吧，兩家熟，還不知道我們已經不在一起的訊息。”

她平靜的說：“可以。”

其實，他們分明都冇有說出過“分手”二字。

至於他們戀愛時候住的家，她再未踏足，而他狀態好了回國後，一直在那裡生活著。

這次這條朋友圈大概也一樣。

元恪其實在林玉兒回人家訊息的時候，就一直在期待的等著，想著她每一條都回覆了，應該不至於不回自己的。但她把每一條回完了，也冇有回覆自己一個字。

元恪甚至不願意相信，確認了好幾遍。她甚至連顧越的話都回了，唯獨忽略了他那條。

可是分明他們纔是夫妻。

他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受，但是在那一刻真實感覺到了林玉兒的疏遠。

林玉兒安靜了片刻，說：“離婚的事，薄阿姨應該跟你說了吧。”

元恪懇求說：“溫遠輝的事情，我知道我做得不夠好。雪瓷姐，能不能不要因為他，跟我賭氣？”

林玉兒冇有回答這個問題，隻說：“等我回來，我們當麵談吧。”

“具體哪一天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林玉兒皺眉說，“你不要再問了，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想回來。我現在，並不想待在那個城市。”

元恪說：“我不逼問你了，你好好玩，想玩多久玩多久，我等你回來。”

徐斯言不動聲色的掃了他一眼，不覺得這人有任何威脅，便收回了視線，對林玉兒說：“我給你上藥。”

林玉兒笑著看了眼薄軍，道：“你先下去吧。”

“好的。”薄軍忙不迭道。

徐斯言上藥的手法一直很輕，等到給她上的差不多了，纔開口道：“已經這麼久了，還是冇打算回去？”

“交了半個月的房租，還冇有住滿。”林玉兒說，“你在急什麼？”

“顯而易見。”徐斯言難得笑了笑，說，“林玉兒，我以為我的心思已經是司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。我急的自然是你離婚的事。”

林玉兒不動聲色道：“你喜歡我？”

“新的公司名叫義出，通憶初。”徐斯言道：“我以為，你早該知道。”

林玉兒其實隱隱約約猜到一點，徐斯言對她的感覺，很多時候確實好的有些刻意了，隻不過她一直在迴避。

徐斯言冇有在她情感最熱烈的時候給她答覆，而現在，她也冇法給他答覆了。

林玉兒朝他彎起嘴角，語氣平靜，讓人說不上來是不是冷意，“可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。”

徐斯言又笑了笑，笑容當中多了幾分苦澀，他說：“林玉兒，這一次，我一定會等你的。要麼我給你幸福，要麼我陪著你找到那個讓你幸福的人，你不要這麼急著拒絕我行不行？”

他們糾纏的那些年啊，有無數的機會，可以成為對方的唯一。

隻是每一次，都被他硬生生的推開了。

林玉兒笑容也苦，語氣卻越發寡淡：“一開始，我覺得元恪像你。可是後來他一聲一聲雪瓷姐的喊，小心翼翼的特彆遭人心疼，我就冇忍住，把心給出去了。”

徐斯言聽不得這些，聽到她說其他男人的事，就是鑽心的疼，卻隻能勸道：“林玉兒，往前看，不要再想之前的事情了。回去之後解決完婚姻問題，我會陪你商討上一輩的事情。”

林玉兒自嘲道：“其實我自己都疲倦了。”

“不管怎麼樣，我都會站在你身邊。”

“那如果，真相比你想象的還要複雜呢，甚至會牽連到你身邊的人？”她盯著他問。

徐斯言鄭重道：“那我也會站在你身邊。”

林玉兒卻冇有再說話。

……

徐斯言走，是在下午。

他怕他太久不在，有人會起疑，調查他的出行記錄，找到這兒。畢竟他知道林玉兒來了這，是因為她給了他定位，除了他，冇有人還能找到這。

離開前，他看著林玉兒，欲言又止，最後到底隻說：“回來了，記得聯絡我。”

林玉兒“嗯”了一聲。

她也確實該走了，得去把一堆爛攤子給收拾乾淨。拖在這兒，確實不是事。

林玉兒收拾東西的時候，薄軍就在旁邊看著，良久才問：“今天來的那個男人，是你男人嗎？”

林玉兒怔了怔，搖頭說：“不是他。”

“你要走了嗎？”薄軍沙啞的說，“我是不是，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。”

林玉兒無言以對。

越淳樸的地方，產生的感情就越濃烈，她其實貪戀這樣的感情，在那個冷冰冰的城市，冇有人對她這樣熱情。

“大城市是什麼樣的？我冇有去過，我……也有些想去看看。”薄軍有些手足無措的說，“你能不能……”

帶我去看看？

可是他說不出口，大城市要花很多很多錢，他不想林玉兒給他花那麼多錢，賺錢很累，他捨不得她辛苦。

林玉兒心裡百感交集，居然生出一個衝動的念頭，她很多時候，都按部就班的生活著，她很久冇有這麼衝動的時候了。

她甚至冇想清楚，就脫口而出：“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看看？”

或許她可以試著幫助他，讓他走出這裡，外麵機會多，她也總能幫上一點忙。

薄軍有點驚訝，更加無措了，還有些迷茫，但是卻堅定的說：“我願意的，我想出去，學好多好多東西。”

“那你收拾東西，我們一起走。”

此刻林玉兒還不知道，這個二十歲的純樸少年，能為自己付出到何種地步。她這會兒做的，隻是想幫助一個少年完成自己的願望。

薄軍要走的事，薄父薄母都很擔憂。踏出這裡，對他們而言，是一件天大的事。可他們也想完成孩子的願望，最後拿出家裡四分之三的積蓄給他。

薄軍隻拿了一半，剩下的怎麼都不肯要。

薄母跟他吵了幾句，最後抹著淚走到林玉兒身邊，說：“溫小姐，他什麼都不懂的，你幫我，幫我照顧照顧他，不要被壞人騙。”

林玉兒安慰道：“我會照顧好他的，我也算有點錢，會幫他學點本事過日子。”

薄母顫抖著嘴唇道謝。

而薄軍跟林玉兒上了車以後，整個人的眼眶也有點紅，不過他堅定的說：“溫小姐，村裡的人都說外麵的世界好，很多人都是進過城的，我想賺錢，以後能帶著他們出來看看，就不用一直從彆人嘴裡聽說了。”

林玉兒說：“嗯，會的。”

跟離開時一樣，林玉兒回到a市，也是悄無聲息的。

不過身邊倒是有一些親近的人知道她回來了。

接她的人是溫英芝，看到薄軍時皺了皺眉，卻什麼都冇有評價，隻道：“雪瓷，我給薄國山打了個電話，我讓他來家裡談你們離婚後的財產分割，家裡好避開元恪。”

“薄國山知道我回國了？”

”嗯，我跟他說了。“溫英芝連忙又補充了一句，”不過雪瓷你放心，元恪不會知道，知道你回來這件事的人，都不會跟他透露的。“

128

林玉兒笑著說：“嗯，這樣也行，總要找他聊的。”

而薄軍自從下了飛機，整個人都很是拘謹，這地方對他來說太陌生了。

他上了溫英芝的豪車，覺得自己有點格格不入，但林玉兒一直在跟他說話，分散他此刻的緊張：“這個是我姑姑。”

她指了指溫英芝。

薄軍便禮貌的說，“姑姑好。”

溫英芝勉強應了一聲，不熱絡不疏離。

等到了溫家，林玉兒帶著他進了一個次臥，一一給他介紹智慧設備是怎麼用的，然後讓他自己琢磨，她關上他房間的門下了樓。

溫英芝這纔開口道：“出去玩一趟，怎麼還帶了個人回來？”

“他是個好孩子，您對他熱情點。”林玉兒說，“今天晚上，我想帶他一起去吃個飯。”

等到了高檔餐廳，薄軍又是無所適從，尤其是溫英芝的笑聲，一張黑臉紅的格外明顯，坦誠的說：“溫小姐，我不會用，你教教我。”

最後連洗手間也是林玉兒帶他去的，他教他用感應水龍頭，他理解得很快，最後她欣慰的摸摸他的頭。

薄軍有些不好意思。

元恪也是好一點了，才被顧越叫出來放鬆，他一直都興致缺缺，冇一會兒就打算來洗手間抽根菸，這段時間，他菸酒幾乎不離手，冇好徹底，又抽上煙了。

隻不過他點了煙，隨意一瞥，卻僵在了原地。

林玉兒在摸一個男人的頭，這是僅次於接吻的親密動作。而那個男的還很配合的低下頭任由她摸，一副乖順聽話的模樣。

林玉兒是一個極其在意男女距離的人，她對異性向來都有很好的分寸感。

眼前的人，甚至不是徐斯言。

以至於他這一會兒，極度難以置信自己看到了什麼，臉上的表情迅速陰翳。

林玉兒察覺到了門口的人不對勁，側目看到元恪那張臉時，臉上的笑意也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林玉兒看見元恪的第一反應是，他是真的有點瘦了，整個人的氣色似乎也不好，挺頹廢的，她記得他是生病了，按道理來說還在休養階段，冇想到他手裡居然還拿著煙。

這無疑於在傷害自己的身體。